我老家在山东海阳,就是著名的地道战的故乡,据爷爷讲那时候鬼子进村的时候,乡亲们都躲在村子西边的龙山山洞里。爷爷那会年轻,安置好乡亲们后有时会回村里转移粮食和牲口。有一次鬼子进村,大家都跑到山上去了,爷爷跑回村里有事(时间长有点记不住具体什么事情),在一个土坝转弯的地方差点和一个日本鬼子撞在一起,爷爷和鬼子都吓了一大跳,彼此瞪着对方。爷爷说他当时心里也不知想什么伸手就在地上捞了一把,准备和鬼子拼了。哪成想鬼子吓得掉头就跑。据爷爷后来回忆他也就这一次近距离的面对日本人,那个日本人身材高、瘦,没看清身上带没带什么家伙,而爷爷那时候年轻,1.82的身高,我爸说那时候爷爷饭量大,两手能抓起一个磨盘,真打起来估计我爷爷还能立功。后来老人家也有点后悔,真应该追上去逮住他,好让乡亲们看看鬼子就这个怂样,所以在我小的时候爷爷经常劝导我说:“爷们就要大口吃饭,有了力气去打鬼子”。注:这是一个现在听来很平常的一个发生在抗日时期的小故事,不为得奖,只为纪念疼我的爷爷逝去15周年。
三十多年前,我在沂蒙山区一家军工厂工作。1972年冬天,厂里派我去一个叫张家坡的公社采购松球给大家取暖过冬。我住在公社的供销采购站里,每天到公社食堂里吃饭。
食堂的炊事员是一个将近六十岁矮矮胖胖的老人,一双小眼睛总是笑眯眯的。有一天,我对他说,我从烟台来,不习惯吃煎饼,粗粮票能否改成吃玉米饼子或者窝头?老人听了对我说:“明天你到里面来找我吧。”
第二天.我到食堂的厨房里,只见老人早已为我单独蒸了一碗大米饭。我挺受感动,回到采购站后对大家说起这事,采购站的老站长问我:“你知道他以前是干什么的吗?”
当时正是阶级斗争“天天讲”的时代,我一听这话,不禁警觉起来,问他:“他是不是五类分子?”因为我曾见过一些所谓的“地、富、反、坏、右戴帽五类分子”,他们在别人面前总是一副很卑谦的样子。
没想到老站长很生气地说:“你想到哪儿去了!他是我们县最早的老党员。抗日的时候就是老交通员了。”
我一听,不禁十分惊奇,便追问道:“那他怎么还干个炊事员?”
老站长告诉我,这个老人可不简单,曾经掩护过好多大干部,以前曾经有大领导坐小汽车来看他。解放后让他当县民政局长,但他没有文化,干了不到三个月,实在干不了,自己再三要求到公社来干个炊事员。不过,他拿的工资比公社书记还多。
我曾读过峻青写的《交通站的故事》,那个英勇不屈、用生命掩护同志的老交通员的形象一直在我的脑海中。在我的想象中,地下交通员,是个很神密的工作。于是,第二天便找到老人,缠着他让他讲讲他的传奇经历。可惜老人很木讷,讲不了多少英雄事迹。只是告诉我,他当时的交通站就在距张家坡不远的石桥,他以卖豆腐和卖点小杂货为掩护。
石桥,是沂蒙山区的一个重镇,也是一个咽喉要道。后来查历史资料得知,当年沂蒙山区最大的伪军司令吴化文的匪巢也曾设在石桥。而且,从战后日本公布的史料上确认,日军侵华战争中“战殁”的最后一个将军----第53旅团长吉川资少将,于1945年5月7日对八路军“扫荡”时,就是在这个石桥镇被山东八路军鲁中军区的狙击手击毙的。这件事,前年被人移植到《我的兄弟叫顺溜》电视连续剧中。在这个地方干共产党的交通员,肯定相当危险。
我问老人,交通员都干些什么?老人说,无非是上面来了人或者文件,你要送到下一站,下一站来了人或者文件,你要送到上一站。在他的口中,似乎这个工作非常轻松容易。
我问他,要是被日本鬼子抓住怎么办?他说,那就砍头呗!那轻松地态度好象是在说与他毫不相干的事。
我问他有没有被日本鬼子砍头的交通员,他沉默了一会,深深地叹了口气说:“怎么没有!三岔乡的那个交通员老崔,他是俺的上一站,俺也是他的上一站。这个你能懂吧?”
我点点头说:“我懂,后来呢?”
“后来不知怎么,他被日本鬼子抓住了,什么刑罚都用上了,可他真是个好汉哪,死也不肯出卖同志,后来被日本鬼子砍了头,挂在城门楼上。”说到这儿,他的声音有些哽咽了。毫无疑问,这个老崔如果叛变了,第一个被捕的就是我面前的这位老人。
我问他是否经历过危险。老人憨厚地笑了笑说:“哪能没有危险啊!”我非要他讲讲。他说,他经历的最危险的一次,是在1942年冬天的一个夜晚,他护送三个干部去二十多里外的桃花坪。三个人都穿着便衣,有一个像是个首长,另外两个年轻的,象是他的警卫员。在沂水河边他们遇到了日本鬼子的一个巡逻队,他为了引开敌人,跳进了沂河的芦苇丛中,肩膀上被三八大盖子弹打穿了,他忍着痛,蹲在冰水中一动不动,直到日本鬼子走了才爬上岸。后来躺了好几个月。
我问他,你护送的这些人都是干什么的?下一站他们再去哪儿?老人摇摇头说,这些都不能问,这是纪律。
我问他,那些文件都是些什么?他说,纪律规定不许打开,再说俺也不识字,光知道全是用油布封得严严实实的,有时是一本书,有时就是一封信。为了避开敌人,俺几乎都是翻山越岭走小路。1944年春天,八路军攻下了石桥,从此俺再也不用偷偷摸摸地奔走了。
是啊,当时共产党、八路军通讯和交通手段非常落后,加之各小块根据地被日伪分割包围,上下指挥和互相联系十分困难,不得不设立这么多的地下交通站。而这些冒着生命危险默默奔走的交通员,弥补了这一缺陷,成了夺取抗战胜利不可缺少的一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