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没见过我的爷爷,爷爷在上世纪六零年代的大饥荒中没能缓过来,最终去世了。
父亲是在我上高中时谈到三年自然灾害时,告诉我爷爷是怎么去世的。那时父亲已经转业到河南西部的城市七八年了,那年突然接到老家爷爷的一封信,说老家严重饥荒,已经没什么吃的了,好多人全身浮肿,要父亲想想办法,父亲当时非常惊讶,河南还没有一丁点饥荒的迹象,老家在苏南,传统的鱼米之乡,这些怎么可能呢。但是白纸黑字,不由的不信,父亲赶紧回信,让爷爷到河南来,一周后爷爷坐火车来了。父亲说,爷爷老态龙钟,完全不像几年前见过的样子,赶紧带着父亲到本地最有名的饭馆“豫香楼”,爷爷狼吞虎咽,一气吃了6笼小笼包子,一碗馄饨,父亲看得傻眼,赶紧拦住爷爷,不敢再让吃了,怕一下子撑住了。爷爷最终没能缓过劲来,两年后去世了。
这是我爷爷最终的结局。但是在爷爷身上曾经发生过一件事,让我对未曾谋面的爷爷充满了敬意。当然,都是父亲亲口告诉我的。
我的老家在江南----太湖边上的宜兴,山清水秀,景色宜人,物产丰饶,民风善良。但是,自从“八一三淞沪抗战”之后,日军占领南京,随之江南成了血雨腥风之地,爷爷的村里流落了一个被打散的国民党军医(姓名已忘记),这个军医个头高高的,戴了一副高度近视眼镜,为人和气。他不是本地人,回自己老家的路早已隔绝,他就呆在村子里给人看病,也不收费,给口吃的就成,一来二去的,大家都很喜欢他,就留在村子里了。几年之后,新四军渐渐壮大起来,在周边已经很活跃了,村子里或明或暗的也有新四军的外围组织。一天,新四军游击队来了几个人,找到我爷爷,要求爷爷把军医送到新四军去,说新四军缺医少药,最需要这样的人才,爷爷一口应承下来,当天深夜就带着军医出发了,据爷爷说,军医太没用,一路上路都走不成,过封锁线时被爷爷连拉带拽的,才跌跌撞撞的没倒下来,路上眼镜都甩掉了好几次。爷爷是第二天晚上才回来的,高兴地说,总算让他派上大用场了。
可是,自那以后,军医就杳无音讯。
十几年过去了,日本人早已投降,新中国也已成立,到了1959年,一天,几个外地口音的人到村子里,辗转找到我爷爷,说是外调一个人的情况,因为这个人有一段历史是空白,需要查证,不用说了大家都明白,这个被调查者,就是那个被爷爷送到新四军去的军医,那时,他已经是武汉一家大医院的院长了。
据父亲说,每次爷爷说到此事,满脸都是欣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