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晓岚与和珅
皇帝面前的每个大臣,几乎都知道“明哲”才能“保身”,也大都想明哲保身免于被逆向淘汰,然而明什么“哲”才能保身?就未必每个人都有到位的悟性。
就拿被当代历史剧热捧的纪晓岚来说,这个被当代编导誉为“智慧化身”的大清国家图书馆馆长,一度在皇帝面前摆不正位置,被皇帝大骂一顿后,方才对号入座,找到了“哲”之所在,遂固宠三十余年,成为朝堂之下的不倒翁。
史书记载:一次纪晓岚为好友向皇帝求情,内容涉及国家大事,乾隆勃然大怒,当即骂道:“朕以你文学优长,故使领四库书,实不过以倡优蓄之,尔何妄谈国事!”
纪晓岚是乾隆皇帝的陪读(侍读学士)。他仗着皇帝对自己才学的赏识,以为可以“参政议政”,屡次就国家大事向乾隆进谏,终遭乾隆一顿臭骂。一席话骂得“铁齿铜牙”幡然猛醒。皇帝并没有把他当成独当一面的重臣,而只是把他当作给皇帝解闷的戏子一样。从此,他找到了自己位置,知道了明什么“哲”才能保身--像鹦鹉那样去生存。
鹦鹉的生存哲学,核心内容只有一句话:主人养我为学舌。在皇帝眼里,所谓的不倒翁与皇家戏台前的戏子没什么本质的不同。主要功能是为皇帝提供精神上的服务、让皇帝开心,而不是帮皇帝“辅政”。
无法“当家理政”、“参政议政”的文人,便逐渐如纪晓岚一样,接受皇帝对自己的定位,把聪明才智用于拍马上,将“兼济天下”的理想转化为确保自个儿富贵荣华的实践上。这样一来,富有才气、富有创意、富有“生机”的拍马便成为中国官场的一大特色,一大“亮点”。
乾隆皇帝50岁生日时,纪晓岚趁机奉上一联:“四万里皇图,伊古以来,从无一朝一统四万里;五十年圣寿,自今而后,尚有九千九百五十年。”这样的贺联确实“震古烁今”,足见纪晓岚的拍马手段已臻化境,神出鬼没。
关于纪晓岚的“不倒翁”生涯的作为,据史书记载,只有四库全书的编辑工作可圈可点,再者就是在对对联上比别人快一点。纪在政治上毫无作为,仅是偶尔陪乾隆聊天解闷的一个“票友”式的角色。然而,就是这样的“票友”加“鹦鹉”角色,使纪免于淘汰,一直维系到81岁寿终正寝。
“野史正说”(yeshizhengshuo2015)
当现代观众还在为纪晓岚大战大贪官和珅拍案叫好时,殊不知历史上的那个“铁齿铜牙”其实是个仕途上的老滑头,否则,他不可能成为明争暗斗甚于历朝的大清官场里的不倒翁。
真实的历史完全是另一种全非的面目:
纪晓岚和和珅这对“冤家”是对“忘年交”,一对官场滑头。只不过从年龄区分,一个是老滑头,另一个是小滑头。老滑头纪晓岚看出乾隆偏爱和珅,所以不时拉近与和珅的关系,投其所好,传授些过来人的“滑头经”。小滑头和珅投桃报李,对这位知趣明哲的“老同事”多加了关照,乃至“老同事”八十了尚在官场不倒。
纪晓岚的不倒翁政治生涯,使我想起了古代倡优。
倡优者,戏子也。现代称为演员。当然,无论是地位还是声望,古代的戏曲演员远远无法同今人相比。司马迁曾愤然地说自己的先人“固主上所戏弄,倡优畜之,流俗之所轻也”,从侧面道出了倡优的低贱身份。他们常遭歧视,是被侮辱与被损害的群体。
倡优的人生轨迹上渗透了血泪辛酸,读之令人断肠。记得侯宝林老先生的《关公战秦琼》,每次聆听,都能感到那“含泪的微笑”若隐若现。其中京剧演员们的无奈与悲愤,绝非相声大师的杜撰。但倡优没有话语权,他们甩甩衣袖,耍耍身段,卑微的生命于是在满堂喝彩中化作观众的大笑抑或几滴假戏真做的眼泪。倡优用戏曲影射人间悲欢,又在现实的悲欢里老去了红妆,很是轻飘的消散在风里。没有多少人再关注他们的去处,戏里光彩照人的主角是戏外受尽欺凌的玩物。
然而,一些有精神上追求的倡优并不满足于娱人,他们在政治诉求上有正义感,而且要表达出来。。
秦朝有个倡优叫优旃,他竟敢在暴君头上“动土”。秦始皇曾心血来潮,想建造一所动物园,规模大到东至函谷关,西至雍、陈仓。优旃便说:“好极了,在动物园里多豢养些珍禽异兽,如果敌人从东方来侵犯,就让麋鹿去抵抗吧!”秦始皇遂作罢。
唐朝有倡优成辅端,为讽政献出生命。唐贞元十九年关中大旱,分明民不聊生,京兆尹李实却欺瞒唐德宗说:“今虽大旱,而谷甚好”,致使朝廷减免租税的诏令成为一纸空文,官吏横征暴敛如故。倡优成辅端看不过去,把他的恶行编成歌谣予以嘲讽。李实是炙手可热的权臣,顿时怒不可遏,诬赖成辅端诽谤朝政,将他活活杖死。
明朝有个倡优叫阿丑。明宪宗宠信汪直,这个阿丑在给宪宗演戏时扮醉鬼谩骂,旁人喊:“皇帝驾到!”醉鬼不加理会。复喊:“汪太监到!”醉鬼乃慌忙躲避云:“我不知有天子,但知有汪太监也!”这是冒着生命危险的政治讥笑。
就精神品质而言,纪晓岚不如倡优,因为皇帝面前的戏子还有关心国家兴亡的,而在纪晓岚的“事迹”中,只留下了与乾隆皇帝插科打诨的“对联佳话”,竟无一篇政治上的策议与行动。对于巨贪和,他不仅不敢弹劾,反而极尽巴结之能事,如此不倒翁,于己有利,于民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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