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来十几次往返于张家口和北京之间,十几次往返于张家口和怀来之间,但始终无缘到新保安看看。到新保安看看,是盘踞在我心中十多年的一个愿望……
无数次幻想新保安的模样,无次数想象新保安战役的情景,无数次想提笔写下新保安战役的台前幕后,但不到新保安走走,自己的所知总显的空洞。
作为一个所谓的张家口人,现在更有写写新保安的必要,即使空洞点儿,也就这么着了。
四野入关,傅作义丝毫未觉
在我眼中,新保安战役非常重要,重要到东北野战军和华北野战军联手做战,重要到共和国十几位高级将领、四位元帅直接或间接参预战争,重要到毛泽东在幕后指挥这场战争。
60年前,即1948年11月22日,东北野战军经过52天血战,未及休整,匆匆入关,疲惫之师、千里远征,正是兵家大忌,但毛、朱、刘、周、任,中共五大巨头联名发出的电文怎么会有错误,聪明如林、罗、刘自然也对四野提前入关的原因心兆不宣--只要四野提前入关,华北地区蒋介石的22个师、傅作义的20个师就是东野和华野的口中之食。
作为一个战略家,顾祝同认为林彪的四野必定会在短期内挥师南下,但大多数人不同意这一观点,大家认为:“林彪匪部,恶战50余日,不经三四月休整,难以恢复元气!”
正是瞅准了这一点,四野出敌不意,绕过山海关,从热河省冷口和喜峰口悄然入关。国民党天上有飞机侦察,地上有探子打探,可对百万大军的行动却没有丝毫察觉,此事至今仍令人难以索解,但当时四野却做到了。在大军悄然行动的同时,驻沈阳部队日日与地方群众联欢,庆祝胜利,电台播报各主力部队庆功、练兵、休整等方面的消息。以至于林、罗率总部南下一星期之后,新华社仍在播发林彪在沈阳活动的消息。
为防止傅作义弃守平津,毛泽东电令徐向前的华野一兵团对太原围而不攻;要杨成武的华北三兵团从归绥撤围;令程子华、黄志勇的东北先遣兵团直插怀来,截断北平和张家口的联系,以防傅作义向西行动。这一招棋下得很凶,傅作义非常难受,然而傅对“共军”的动向并不完全清楚,否则他一定会流一脑门子汗。
11月底,杨成武部包围了平绥线上的战略重镇张家口。张家口守将11兵团司令孙兰峰向傅作义求授,傅作义为保证西撤的道路畅通无阻,直接把手中的王牌--35军打了出去。
35军是傅作义赖以起家的部队,抗日时就出了名的能打,如今更换上了全套美式装备,再加上兵员充足、士气高昂,堪称国民党王牌部队中的王牌。
30日,军长郭景云率部抵达张家口,立即向围城解放军发起进攻,解放军一触即溃。郭景云不知是计,带着虚荣心的满足,回到了张家口。
12月3日,围城解放军部队早已不知去向,已经完成任务的郭景云准备返回北平。起程之际,却接到了总部来电:傅作义要来张家口。--夸功的机会怎能错过。
傅作义作了一番部署后,匆匆登机飞往北平。登机前,他对孙兰峰、郭景云交待:“张家口是否撤退,何时撤退,到北平研究后电告你们。林彪入关尚有时日,这方面仅有聂荣臻部,留下105军和原有部队就可以了,35军明天走,原张家口野炮营和察哈尔保安三团归35军节制……”
傅作义的飞机刚上天,张家口就乱了,察哈尔的头面人物纷纷去找郭军长,要求郭带他们走,郭景云是爽直汉子,一概答应下来。
傅作义刚到北京,就接到13军155师的急报:密云附近发现大股共军。傅作义惊出了一身冷汗。华野的动向他清楚:一部在围攻太原,一部在围攻张家口,还有一部在太行山。密云的共军从何而来,难道林彪真的入关了?
暴露行藏,大鱼险些漏网
尽管难以相信这一事实,傅作义还是立即派人侦察。黄昏,空军报告:平张线两侧发现解放军大队人马。“解放军要切断平张线,直下北平!”明白了解放军的目的,傅作义命令郭景云速返北平,命令孙兰峰固守张家口。
然而,郭景云并没有立即执行傅作义的命令。原来准备运输104军258师将士的汽车被郭用来装张家口机修所的机器和面粉,还有达官显贵和大商人的家小。直到6日下午,郭部才开始出发,出发时间比傅作义命令的时间晚了7个多小时。(时间就是生命,7个小时,原本平安无事的平张公路变得密布杀机)
始终关注战局的毛泽东听到这一消息后,不由喜上眉稍--抓住了35军也就抓住了傅系,打掉了35军,傅作义这员虎将就成了一只没牙的老虎。为救35军,傅作义将不惜血本儿。35军将成为引诱傅部飞蛾投火的一团火焰。
然而前线将领并没有领会这一意思。程子华的东北先遣兵团12月3日就到了密云,程子华想顺口把密云守敌吃掉,但因为侦察有误,31师猛攻了一天,只拔掉了所有外围据点。(密云守敌除1个保安团外,还有155师一个整师。31师仰攻坚城当然难以取胜)5日,已经渡过潮白河的32师回过头来。战至黄昏,拿下密云、全歼守敌,取得了不小的胜利。然而,这一战有两个错误:一是打草惊蛇,泄漏了四野入关的天机,使傅作义洞悉了我军的战略目的;二是贻误战机,未能按军委指示赶到怀来、南口一线,切断平张线。
毛泽东得知郭部东逃,异常震怒:杨李兵团(华野三兵团--杨成武部)过去多次违背军委清楚明确的命令,此次擅自放弃隔断张(家口)宣(化)联系的任务,放任35军东逃,一纵在铁路两侧坐视不打……军委早已命令杨(得志)罗(瑞卿)耿(飚)所部(华北二兵团)于5日到达宣(化)怀(来)间,切断两敌间联系,即使5日不到,6日上午也应到达,35军如何能逃……程黄部(东北先遣兵团)应占领怀来、八达岭一线,隔断东西敌人联系……毛泽东的震怒使这些郝郝有名的战将全都清醒过来。杨德志部、程子华部以昼夜200公里的速度直插目标,其中杨得志部涉过洋河,士兵棉裤都结了厚厚的冰(当地百姓亲眼所见),于8日拂晓赶到新保安。
阴差阳错,傅系王牌失机
郭景云是傅作义的爱将,傅系第一好战分子,打出野性时光着膀子顶着枪林弹雨往上冲,因此35军将士打仗时也是悍不畏死。因勇猛顽强,郭被称为“猛张飞”。
毛泽东发出电文,三大兵团的首长全都清醒了,但“张飞”仍然稀里糊涂。
当时,平张线惟一能延缓35军行动的只有12旅和张家口地区的一些游击队。在接令后,这些部队立即赶往鸡鸣驿,担负起阻击任务。
6日黄昏,35军前头部队与游击队接火。郭景云听到枪声,亲自带101师师长冯梓登上高山侦察,发现不少解放军在山下运行,这位猛张飞高兴地一拍巴掌:“好的很!老子正愁没仗可打,奶奶的送上门啦!”于是命令部队下车,攻击解放军。王副军长当时得了伤寒,病歪歪地过来劝阻:“我们的任务是返回北平!”
郭景云这才收起性子,继续赶路。打退拦截的少量解放军后。车队前进了10几里,前边又传来枪声。郭景云又犯了野性,亲自提着美式冲锋枪带前卫部队攻山头,打到天黑才把解放军击退。部队在鸡鸣驿附近宿营。
这一夜,匆匆赶到的12旅和游击队连夜挖断公路、构建阻击阵地。35军副军长和参谋长都提议连夜行军或骚扰解放军,以防解放军修筑工事,但郭满不在乎:“让弟兄们好好休息,明天把他们打残废……”郭景云对自己部队的战斗力深信不疑,因为在他眼中,35军就是中国战斗力最强的部队。
7日拂晓,35军一个营开始攻击我方阵地,战至中午,攻击兵力增加到1个师,攻击才有所进展。35军的战斗力确实非常恐怖,我军的阵地血肉横飞,阵亡将士的遗体也成为阻隔敌人前进的工事。在兵力损失殆尽情况下,拦截部队被迫撤出战斗。
下午3点,敌101师在新保安又遇到12旅的顽强阻击,打到黄昏,35军终于突破正面防线,本来离逃脱生天只有一步,但郭景云怕晚上再遇截杀,下令在新保安驻扎。至此,郭景云终于见识了解放军的顽强。
然而一夜之间,杨得志的二兵团狂奔100多公里,已于8日拂晓赶到新保安。3个纵队、一个炮兵旅已经把新保安变成了铜墙铁壁。郭景云带领杀红了眼的士兵狂攻一天,新保安变成了一座血肉磨坊,却无法取得大的进展。最终只好坚守待授。
傅作义得知“命根子”被困,安排了三路授兵解围。但因为杨成武部、程子华部虎视眈眈,105军和16军只能起到牵制作用,真正能起作用的只有104军。然而,104军军长安春山与郭景云素来不合,此次郭不顾傅作义命令,把安春山的一个整师扔在张家口,两人矛盾进一步升级。两人在电话中不住争吵。
9日中午,104军付出沉重代价后攻到马圈,离新保安只有5公里,但35军没有配合行动,使马圈一带的战斗形成胶着状态,35军再次错过逃生的机会。当夜,二兵团全力攻击104军,10日指晓,程子华部对16军发起总攻,战至10点,16军袁朴部丧失战斗力。下午两点,得知16军被全歼的消息后,安春山率部仓惶逃蹿。程子华部穷追不舍,于12月12日将104军歼灭于东返途中。
大限已至,猛张飞兵败自杀
12月21日傍晚,二兵团在东野炮旅配合下向新保安发起总攻。
听到加农炮声,郭景云预感到最后时刻已经来临。要求北京派飞机空投弹药并派空军助战。总部回电:明晨7时派飞机助战,10吨弹药明晨由青岛起飞。
然而7点钟飞机没有来,8点了飞机还没有来。郭景云致电总部:总司令,你还要不要我们,要不要你的35军?可总部没有回音。然后他发出了最后一封电报:“你见死不救,眼看追随多年的部下坐以待毙,于心何忍?”之后不久,军部与各师失去联系,军部变成了一座孤岛。
9点新保安城破,攻城战渐渐变成了巷战,城内尸横遍野,血流成渠。
101师长冯梓一直朝军部方向攻打,想抢出郭景云,下午3点,冯梓把手头仅有的一个工兵连派出去,然而只有连长带着一身血渍逃回。冯梓抱着史连长大哭:“不能再让弟兄们去死了……”下午5点,冯梓和解放军取得联系,下令各团投降,全城停火。
郭景云军部于下午4点被占领,郭景云开枪自杀。当时,副军长王雷震走进军部,郭景云朝王头部开了一枪,但因王在病中,腿直打哆嗦,郭开枪时王身体晃了一下,只打穿了军帽。
5点以后,郭景云盼望的飞机终于来了,盘旋一周后,无奈地向东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