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前几天我见到西哈努克〔18〕时,西哈努克也曾对我说:尼克松是毛泽东的一位好的代理人。
毛:我喜欢这种人,喜欢世界上最反动的人。我不喜欢什么社会民主党,什么修正主义。修正主义有它欺骗的一面,西德现在的政府也有它的欺骗性。
斯:尼克松在南亚陷得越深,就越是发动人民起来反对他。
毛:好!尼克松好!我能跟他谈得来,不会吵架。
斯:我不认识尼克松,但如果我见到他的话,是否可以说?毛:你只说,是好人啊!是世界上第一个好人!这个勃列日涅夫〔19〕不好,勃兰特〔20〕也不算怎么好。
斯:我记得你说过:“民族斗争,说到底,是一个阶级斗争问题。”
毛:就是啊。什么叫民族啊?包括两部分人。一部分是上层、剥削阶级、少数,这一部分人可以讲话,组织政府,但是不能打仗、耕田、在工厂做工。百分之九十以上是工人、农民、小资产阶级,没有这些人就不能组成民族。斯:我想向你简单地介绍我的经历,作为背景材料,可能你会感兴趣。……〔21〕我的经历在我的这一代人中间可以说是典型的,即一边读书,一边工作。
毛:但是你的世界观还是资产阶级的世界观而不是无产阶级的世界观。我长期也是资产阶级世界观。开头相信孔夫子,后头相信康德的唯心论。什么马克思,根本不知道。我相信华盛顿,相信拿破仑。后头还是蒋介石帮了忙,1927年他杀人了。当然,还在1921年就搞了70个〔22〕知识分子,组织了共产党。共产党组成的时候只有12个代表,70个人选举了十二个人当代表。这12个人中间,牺牲了几个,死掉的几个,不干的几个,反革命的几个,现在只剩下两个,董必武〔23〕一个,毛泽东一个。
斯:我认为,你强调教育和生产劳动相结合是很重要的。
毛:我们没有大学教授、中学教员、小学教员啊,全部用国民党的,就是他们在那里统治。文化大革命就是从他们开刀。抛掉的就是百分之一、二、三,就让他们在那里,年纪老了,不能干事了,养起来了。其他的都保存,但要跟劳动相结合,逐步逐步来,不要忙,不要强迫,不要强加于人。
那个讲堂上讲课的方法我不赞成。你先生写了讲义,发给学生看嘛。然后,不懂的再去课堂上回先生。学生往往是调皮得很。如果学生出一百个题目,先生能答出五十个就很不错了。剩下那五十个题目怎么办呢?就说:我不懂,跟你们一样。然后大家研究,你们研究,我也研究。然后就说:“下课!”你看,多好啊!我讲课就是这样,不许记笔记。如果想睡觉就打瞌睡,想跑就退席。这个打瞌睡实在好。与其正正经经坐在那里,又听不进去,不如保养精神。
毛:你这个记者才不怎么样呢!何必当个记者呢?写个什么书,出个什么名呢?你那本《西行漫记》是出名的。还有一本什么人写的书可以和你那个《西行漫记》相比的,是一个海员写的,他那时候在广州上了岸,看到了日本人的侵略。他可能没有到解放区去,叫作什么Belden(贝尔登〔24)。
斯:噢,对了,我知道那个人,他现在还在。
毛:那个拉提摩尔〔25〕怎么样了?
斯:他现在也还在,他原来在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工作,在麦卡锡〔26〕时期及以后的时期受到了迫害,现在住在英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