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933年宋子文先后辞去央行总裁、行政院副院长、财政部部长职务到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国家资本、官僚资本得到了极大加强,但是宋子文与国家资本、官僚资本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宋子文虽然以董事长的身份直接掌控了中国银行的经营管理大权,但他实际已退出国民党政权的决策核心,而集行政院副院长、财政部长和央行总裁于一身的孔祥熙职掌着财经大权。
宋子文再次与国家资本、官僚资本有直接关联是在1945年抗战胜利后,以行政院长身份复出,并通过担任中央银行总裁的贝祖诒对战后国家资本、官僚资本的运作机制发挥影响。
还应该指出,在上述整个过程中,有一种很重要的力量是孔、宋无法掌控的——军方的力量,军方直接掌握的经济力量,包括对外军工贸易,这是蒋介石直接掌控的。
当年中共指称“四大家族”聚敛巨额财富、操纵国家经济命脉,主要指的就是资源委员会。资源委员会起初隶属军事委员会,宋子文无法从制度上影响它。后来资源委员会控制着糖业、钢铁业、纺织业等重要产业,对其发展和膨胀起作用的第一是蒋介石,其次是孔祥熙,宋子文对资源委员会的发展并没有多大影响,这个时候宋子文本人以及宋家族到底有多少份额,也很难讲清楚。
记者:宋子文出身于近代中国一个不平凡的家庭,他本人曾经担任过广州国民政府的财政部长和中央银行行长、南京国民政府时期先后出任行政院副院长、财政部长、中央银行行长、外交部长和行政院长等重要职务,从1923年到1949年,有长达26年的重要政治生涯。对您而言,研究像宋子文这样一位有着复杂经历的民国高层人物,感到最困难的是什么?
吴景平:我之所以能在20世纪80年代后期研究宋子文,得益于我们已经有了非常好的社会大环境,实事求是成为主要工作的指导性原则。但当时面临的最大困难是没有机会看到宋子文档案文献。
对我而言,所谓敏感问题并非很大障碍,我认为这段历史的尘埃已落定,去年国共两党最高领导人历史性的握手更说明,国共两党在1949年前的恩怨已成为历史,现在无论作为政党还是公众,都已能用更健全心态来看这段历史。大陆学术界和学者也能够用更开阔的胸襟和更充分的自信心来对以往国共关系的历史进行客观的、建立在可靠史料基础上的研究。
作为学者,我们的责任就是要尊重历史,对1949年以前国民党政权本身和民国人物我们都可以进行研究讨论。当然,研究中国内部事务和研究中外关系取向不同,我们判断中外关系问题时首先考量的是国家和民族利益;判断中国内部问题,我们要看有关当政者是否符合社会进步与民主化进程,我主张看大的方面;另外,一定要将具体问题和这个问题发生的具体历史环境、制度环境以及人际关系网络联系,不要脱离具体历史条件。
此外,我们还需要多视野、多角度的比较观念,比如,我们研究宋子文时,要将宋与同时期的其他人物做比较,还可以将宋的前后不同阶段比较,给予他恰如其分的评价。这个评价基于具体时间、具体事件而言,不要轻易做总评价。